농사직설 Text
목차
序
農者，天下國家之大本也。自古聖王莫不以是爲務焉。帝舜之命九官十二牧也，首曰：「食哉惟時。」誠以粢盛之奉，生養之資，捨是無以爲也 。
恭惟□太宗恭定大王嘗命儒臣, 掇取古農書, 切用之語，附註鄕言，刊板頒行，敎民力本。
及我主上殿下，繼明圖治，尤留意於民事。以五方風土不同，樹藝之法, 各有其宜，不可盡同古書，乃命諸道監司逮訪州縣老農，因地己試之驗具聞。
又命臣招就加詮次，臣與宗簿小尹臣卞孝文, 披閱參考，袪其重複，取其切要，撰成一編，目曰《農事直說》。農事之外，不雜他說，務爲簡直，使山野之民, 曉然易知。
旣進，下鑄字所，印若干本，將以頒諸中外，導民厚生，以至於家給人足也。
臣竊觀周詩，周家以農事爲國，歷八百餘年之久。今我□殿下惠養斯民，爲國長慮，豈不與后稷、成王同一規範乎? 是書雖小，其爲利益可勝言哉!
備穀種
○收九穀種, 取堅實不雜不浥者。 【浥, 鬱浥也. 種不實, 則明年穀穗亦不實, 所謂受病於胎也. 種雜, 則早晩不等; 種浥, 則不生, 雖生亦不實。】
簸揚去秕, 後沉水去浮者, 漉出曬乾, 以十分無濕氣爲度。 堅藏蒿篅。 【蒿篅, 鄕名空石. 小有濕氣, 多致鬱浥。】
欲知來歲所宜, 以九穀種各一升各盛布襄, 埋於土宇中。 【勿令人坐臥其上。】 後五十日, 發取量之, 息㝡多者, 其歲所宜也。 土氣隨地異宜, 宜令各村里試之。
○冬月, 以瓮或槽埋地中, 要令不凍。 至臘月, 多收雪汁盛貯, 苫薦【鄕名飛介】厚盖。 【古書曰: 雪五穀之精。】 至種時, 漬種其中, 漉出曬乾, 如此二度。 或用木槽, 盛牛馬廐池尿, 漬種其中, 漉出曬乾, 亦須三度。
耕地
○耕地宜徐。 徐則土軟, 牛不疲困。 春夏耕宜淺, 秋耕宜深。 春耕, 則隨耕隨治; 秋耕, 則待土色乾白乃治。
○旱田: 初耕, 後布草燒之又耕, 則其田自美。
○薄田: 耕菉豆, 待其茂盛掩耕, 則不莠不虫, 燮塉爲良。
○荒地: 七八月間, 耕之掩草。 明年氷釋, 又耕, 後下種。 大抵荒地開墾, 初耕宜深, 再耕宜淺。 【初深後淺, 則生地不起, 令土軟熟。】
○荒地辨試之法: 斸土一尺深, 嘗其味。 甛者爲上, 不甛不醎者次之, 醎爲下。
種麻
○正月氷解, 擇良田。 田多, 則歲易。 【歲易, 則皮薄節闊。】 耕之縱三橫三, 布牛馬糞。
二月上旬, 更耕之。 【中旬爲中時, 下旬爲下時。 至於北土, 寒氣晩解, 要當隋時適宜。 九穀倣此。】 以木斫【鄕名斫訖羅】及鐵齒擺【鄕名手愁音】, 熟治使平, 後足踏均密。
撒種, 又須均須密。 【足踏與撒種, 不均不密, 則麻或麤或枝, 不中於用。】
曳撈覆種。【撈, 鄕名曳介. 編多枝木爲之, 松枝爲上。】 其上, 又布牛馬糞。
麻長三寸許, 有雜草, 則鋤之。【不過一鋤。 又有晩種者, 夏至前後十日內, 皆可種也。】
種稻 【附旱稻】
○稻種有早有晩。 耕種法有水耕【鄕名: 水沙彌】有乾耕【鄕名: 乾沙彌】, 又有揷種【鄕名: 苗種】。 除草之法, 則大抵皆同。
○早稻:
秋收後, 擇連水源肥膏水田,【凡水田, 上可以引水, 下可以決去。 旱則灌之, 雨則洩之者, 爲上。 洿下渟水處, 次之, 然久雨泥渾, 則苗腐。 高處須雨而耕者, 斯爲下矣。】 耕之。
冬月入糞。【正月氷解, 耕之入糞。或入新土亦得。】
二月上旬又耕之。 以木斫【鄕名: 所訖羅】縱橫摩平, 復以鐵齒擺【鄕名: 手愁音】打破土塊令熟。
先以稻種漬水, 經三日漉出, 納蒿篅中【鄕名: 空石】, 置溫處。 頻頻開視, 勿致鬱浥。
芽長二分, 均撒水田中, 以板撈【鄕名: 翻地】或把撈【鄕名: 推介】覆種。 灌水驅鳥。【以苗生爲限】
苗生二葉, 則去水, 以手耘。【苗弱, 不可用鋤。 然水渴土强, 則當用鋤。】
去苗間細草, 訖又灌水。【每去水而耘, 耘訖灌之。 苗弱時宜淺, 苗强時宜深。】
如川水連通, 雖旱不渴處, 則每耘訖決去水, 曝根二日, 後還灌水。【耐風與旱】
苗長半尺許, 又耘以鋤。【苗强, 可以用鋤。】
耘時, 以手挼軟苗間土面。 耘至三四度,【禾穀成長, 唯賴鋤功。 且旱稻性速, 不可小緩。】 將熟去水。【有水, 則熟遲。】
早稻善零, 隨熟隨刈。
○晩稻水耕:
正月氷解耕之。 入糞入土, 與旱稻法同。【今年入土, 則明年入糞或入雜草, 互爲之。】
其地或泥濘或虛浮或水冷, 則專入新土或莎土; 瘠薄, 則布牛馬糞及連枝杼葉【鄕名: 加乙草】, 人糞蠶沙亦佳。【但多得爲難】
三月上旬至芒種節, 又耕之。【大抵節晩耕種者, 不實。】
漬種、下種、覆種、灌水、耘法, 皆與早稻法同。【六月望前三度耘者, 爲上。 六月內三度耘者, 次之。 不及此者爲下。】
○〔乾耕〕:
春旱不可水耕, 宜乾耕。【唯種晩稻】
其法, 耕訖以檑木【鄕名: 古音波】打破土塊, 又以木斫【鄕名 所訖羅】 縱橫摩平熟治, 後以稻種一斗和熟糞或尿灰一石爲度【作尿灰法: 牛廏外, 作池貯尿, 以穀秸及糠秕之類, 燒爲灰, 用所貯池尿拌均。】
足種驅鳥。【以苗生爲限】
苗未成長, 不可灌水。
雜草生, 則雖旱苗槀, 不可停鋤。【古語曰:「鋤頭自有百本禾。」 老農亦曰: 「苗知人功。」】
○苗種法:
擇水田, 雖遇旱不乾處。
二月下旬至三月上旬可耕。 每水田十分, 以一分養苗, 餘九分以擬裁苗。 【拔苗訖, 幷裁養苗處。】
先耕養苗處如法, 熟治去水, 剉柳枝軟梢厚布, 訖足踏之。
曝土令乾, 後灌水。 先漬稻種三日, 漉入蒿篅【鄕名: 空石】。
經一日下種, 後以板撈【鄕名: 翻地】覆種。
苗長一握以上, 可移裁之。
先耕苗種處, 布杼葉【鄕名: 加乙草】或牛馬糞。
臨移裁時, 又耕之如法, 熟治, 令土極軟。
每一科裁不過四五苗。
根未着土, 灌水不可令深。【曝土時, 以人踏暫印爲度。 此法, 便於除草, 萬一大旱, 則失手, 農家之危事也。】
下秧吉日【種秧、揷秧同。 】 辛未、癸酉、壬午、癸未、庚寅、甲午、甲辰、乙巳、丙午、丁未、戊申、己酉、乙卯、辛酉。 【總論有】 己亥、己未、成月、收日, 下五穀種通用。
秧基, 以灰和人糞布秧基。 而假如五斗落多年秧基, 則和糞灰三石; 若初作秧基, 則和糞灰四石適中。 和糞時, 極細調均。 若糞塊未破, 穀着其上, 反致浮釀。【慶尙左、西道行之。】
胡麻殼剉之牛馬廏踐踏積置經冬者、木綿子和廏尿者亦可。【右道人行之。】
莭早無草, 則可好; 而至於晩稻, 亦爲之。
○ 沙沓秧基, 不待曝土, 因水下種。不然, 暫乾秧, 不着根。
凡地品不强, 或因雨水, 不得如法曝土處有秧種浮釀之狀, 則去水。如根未着土, 以沙量宜厭之, 根着後貯水。
移秧處, 水若乾涸, 急於移栽而苗弱, 若儲水秧基, 則秧苗自然, 出水長成。然弱而長, 移種時不無折傷之患矣。
○ 火耨法: 【直說不錄】
禾苗至兩三葉, 則先放水, 乾草量宜均布, 以火焚之, 卽爲灌水, 則雜草盡死, 苗長自茁。雖不鋤耨, 所收倍多。
中國南京, 一人至種五六石之多者, 用此法也。 然非燥濕任意之處, 則決難行之。 【上同。一說: 小灌水焚之, 無傷根之患。】
過時草盛難鋤之畓, 以木斫【所訖羅】 駕牛摩治, 如初種時, 旋卽鋤之, 則易耨而苗盛。【直說補】
○〔種山稻法〕:
稻種甚多。大抵皆同, 別有一種, 曰旱稻【鄕名: 山稻】。
徧宜於高地及水冷處, 然土大燥則不成。
二月上旬耕之。 三月上旬至中旬, 又耕之, 作畝足種。訖踏畝背令堅。
耘時, 去苗間土勿擁。地若瘠薄, 和熟糞或尿灰,種之。
或旱稻二分、稷二分、小豆一分, 相和而種。【大抵雜種之術, 以歲有水旱。 九穀隨歲異宜, 故交種, 則不至全失。】。
○〔新墾法〕:
若新墾草木茂密處, 爲水田者, 火而耕之, 三四年後, 審其土性用糞.
若沮澤潤濕荒地, 則三四月間, 水草成長時, 用輪木殺草, 待土面融熟後, 下晩稻種. 又縳柴木兩三箇, 曳之以牛, 覆其種. 至明年, 可用耒【鄕名 地寶】. 三年則可用牛耕【稂莠不生, 大省鋤功】. 其輪木之制, 用堅强木, 長可四尺, 爲五銳隅, 兩頭貫木環, 以繩繫環, 令兒童騎粧鞍牛或馬, 以繫環繩, 結鞍後橋【鄕名 北枝】 兩旁牛馬行, 則其輪木五銳隅自回轉, 殺草破塊, 若沮甚, 人牛陷沒, 不可入踏之地, 用栲栳【鄕名 都里鞭】. 殺草下種, 一如前法同.
種黍、粟【附占勿谷粟、靑梁粟、薥黍】
○三月霜氣頓無, 【早黍、早粟三月上旬, 晩黍、晩粟三月中旬至四月上旬, 可種。】 擇良田, 【細沙、黑土相半者爲良。黍、粟性宜高燥, 不宜下濕。】
先用小豆稀疎播撒, 後耕之。
遂畝左右足踵交踏, 以水荏子與黍或粟, 相和【水荏子一分 黍或粟三分】下種。 【左右足交運, 已成覆土矣。】
及苗長 間生雜草與科密處, 鋤而去之, 以土壅根。 鋤至三度, 勿以無草停鋤。
待禾成長, 兩畝間雜草茂盛, 用一牛網其口, 徐驅耕之, 勿致損禾。 【畝間無穢, 土壅禾根。】
黍半熟卽刈, 粟待十分黃熟可刈。 【黍熟易零, 遇風卽失收。】
田若塉薄, 用熟糞或尿灰, 種之。 【每黍、粟二三升, 和熟糞或尿灰一石爲度。】
○ 粟又有晩種早熟。 如靑梁【鄕名: 生動粘】之種子, 【鄕名: 占勿谷】 擇土厚久陳地, 種之。 【芟除林木爲上, 久陣田次之, 麥根爲下。】
五月伐草, 待乾火之。 灰未冷時, 【灰冷卽蜘蛛遍網地面, 種不至地。】 撒擲粟種, 以鐵齒擺【鄕名: 手愁音】, 起土覆種粟, 鋤草省力, 所出倍常。【大抵治田之法, 秋耕過冬爲上, 粟田尤甚。】
○ 薥黍【鄕名: 唐黍】, 宜下濕, 不宜高燥。 二月早種, 鋤不至再而收多。
種稷【附姜稷】
○稷性宜下濕之地。 二月中旬耕地, 以木斫【所訖羅】熟治。 自三月上旬至四月上旬, 皆可種。 種法與種黍粟同, 或撒擲種亦得。 田若塉薄, 用糞灰【熟糞與尿灰也。 下倣此。】 或先布雜草於畝間, 後耕種, 鋤至二度。
○稷亦有晩種早熟者。 【鄕名: 姜稷】 兩麥底六月上旬可種。
種大豆、小豆、菉豆
○大豆、小豆種, 皆有早有晩。【早種鄕名春耕, 晩種鄕名根耕。 根耕者, 耕兩麥根也。】
早種, 三月中旬至四月中旬可種也。 治田不可過熟。 下種每科不過三四箇。【下種多, 則茂密少實。 然肥田種欲稀, 薄田種欲稠。】
田若塉薄, 用糞灰, 宜小不宜多, 鋤不過再。【吐花時不可鋤, 令花落。】
葉盡收之。 收訖耕之, 以擬明年。【不耕卽無澤。】
○大豆根耕。【刈兩麥, 旋耕其根也。】 耕耘及收皆與早種同。 但下種每科四五箇。
○小豆根耕, 與大豆根耕同。 但撒種於麥根, 訖覆耕之。 一鋤而止。
○又一法, 田小者, 兩麥未穗時, 淺耕兩畝間, 種以大豆。 收兩麥, 訖又耕麥根, 以覆豆根。大豆田間種秋麥, 麥田間種粟, 皆同此法。
○用網口牛, 耕兩畝間, 與黍粟田同。 雜草還茂, 則再耕之。
○菉豆, 薄田荒地, 皆可種也。 稀種。一鋤。
種大小麥 【附春麰】
○大小麥, 新舊間接食, 農家㝡急。
薄田白露節, 中田秋分時, 美田後十日可種。 大早又不可。 【古語曰: 早種, 則虫而有節。】
先於五六月間, 耕之曝陽, 用木斫【鄕名所訖羅】摩平。 下種時又耕之。
下種訖以鐵齒擺【鄕名: 手愁音】或木斫背【鄕名: 所訖羅背】覆種宜厚。 【早種, 則根深耐寒; 晩種, 則穗小。】
明年三月間, 一鋤之。
麥根田, 則依上法。 黍、豆、粟、木麥根田, 則預於收穀前, 用長柄大鎌, 及草未黃時刈之, 積在田畔, 收穀訖以其草厚布田上, 火焚, 擲種, 及灰未散耕之。
薄田倍加布草, 如未及刈草, 用糞, 又如大小豆法。
或於其田, 先種菉豆或胡麻, 五六月間掩耕, 待草爛後下種時, 又耕種之, 如前法。
○春夏間剉細柳枝, 布牛馬廐, 每五六日取出, 積之爲糞。 甚宜於麥。
○大小麥隨熟隨刈, 卽輸於場。 用苫盖覆, 以防雨作。 若不及輸場, 亦須輸運於田畔高處盖覆, 乘夜輸入, 遇晴以麥薄布場上, 【厚則難乾。】 隨乾隨輾【輾, 鄕名: 打作。】
農家所忙, 無過於麥。 古語曰: 「取麥如救火」, 若小遲慢, 終爲災傷。
○春麰, 二月間陽氣溫和日可耕, 盡二月止。 種法、耘法、收法與秋麥同。
種胡麻【鄕名: 眞荏子。八稜者多油。附油麻。】
○性宜荒地。【白壤尤良。】
四月間雨後, 【不因雨則不生。】 耕地撒種。 用檑木【鄕名: 古音波】, 破塊覆土。 鋤不過再。
隨熟刈之。 作束欲小。【束大難乾。】 五六束相倚爲叢。
候口開, 逐束倒堅, 以小杖輕打, 取了還叢之。 三日一打, 四五遍乃盡。
若熟田則四月上旬, 麥根田則趂刈麥後, 和糞灰稀種。
○又一法, 以白胡麻三分, 晩小豆一分, 相和種之。 或以菉豆二分, 胡麻一分相和亦得。 耕訖作畝, 以所和種均撒覆土。
○油麻【鄕名: 水荏子】: 路邊或田畔宜種。 每科相去一尺。【密則無枝少實。】
種蕎麥【鄕名: 木麥】
蕎麥趂時爲良。【失時遇霜不收。】
立秋在六月, 則節前三日內, 立秋在七月, 則節後三日內, 乃其時也。
宜荒地。 五月耕之。 得草爛, 六月又耕。 下種時, 又耕之。
種子一斗, 糞灰一石爲度。 【灰小, 則漬種亦可。】 田雖塉薄, 多糞灰, 則可收。
其實半黑半白, 刈之。倒堅, 則皆黑。 其早霜處, 宜早耕, 不必待立秋前後也。
若山林肥厚之地, 火耕撒種, 所收倍常。
○漬種法: 燒牛馬糞爲灰, 以廐池尿盛貯木槽中, 漬蕎麥種半日, 漉出。投灰中, 令灰粘着種子。
油麻。 【本草白油麻, 唐人稱芝麻, 俗所爲眞荏子。】 水蘇子。【俗稱: 水荏子】
